溺 02
设定前文见01
祝各位食用愉快
“沈夜？”
听不到回复，他立刻上前扣了扣他卧室的门。“沈夜？”
四周很静，听到房内传来压抑的咳嗽声。放心不下、立刻推门而入，他看到沈夜正俯跪在地上，一手撑着地板稳住身体、一手抚着自己的胸口，整个人缩成了小小的一团，正在发自本能地艰难喘息。
看到眼前光景，沈巍心下一惊，空气中的啸鸣音太过明显，他这副样子，大概是哮喘又发作了，来不及多想，他立刻便冲上去扶正了他的身子、顺势让他靠到了床上。“喷剂呢？你把喷剂放在哪里了？”
意识不甚清醒地，沈夜的身体正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闻言，他艰难地思考了一下，随即便抬起手指艰难地指向房间一边的电脑桌。
“第..咳...第二个抽屉...”
听到他这么说，沈巍让他比较稳当地靠在了床上，自己则快速从抽屉里翻出了他的药瓶。
他记得，这种药的药效是比较微弱的，帮那人用过药，一时间，沈夜仍是靠在床上喘着粗气。也只是一会，他的状态便狼狈得无以复加，即便是在这个季节，空调房里，他的额上也早已沁出了些许冷汗，像是仍喘不上气一般，他的口中也不时漏出些压抑的咳嗽声。
“咳出来，别忍着。”
像过去那样，沈巍坐在他的身边轻拍着他的后背帮他顺着气。说实话，自小他便见不得沈夜发病时的模样，只因那人脸部浮着的病态的红，与唇上的青白，空气中太过刺耳的啸鸣音，以及一声声重咳。他的爱人，他见不得他如此难受的样子。更何况，对于这痛苦，他无法帮他缓解分毫。
“哥..咳，扶我去阳台坐会吧，室..室内的氧气有些少...”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再次开了口。
闻言，沈巍立刻便站起身来，伸出双臂环住那人想将他搀扶起身，无奈刚刚发病，沈夜整个人都脱了力，此时，他腿软的厉害、甚至承受不住他自身的重量。
“要不...你背我过去吧..”
跌坐在床上，沈夜无力一笑。怎么办呢，他是真的脱了力、一时半刻站不起来，而此时，他确实需要干净些的空气。即便背着会难受些，但他总不能要求自己的兄长将自己抱过去吧？
“你是想将自己憋死么？”
闻言，他有些无奈地轻叹了一声。 随即便靠近了些，一手扶住沈夜的肩、一手环过他的膝弯，将那人打横抱起。即便抱起他对他而言并非什么难事，抱起他时，他的手也是稳的，只是，仍是怕摔了怀中的人，他将步子放得很慢。将沈夜整个塞进了阳台的摇椅里，良久，他才再次开了口。
“背着..背着会压迫到呼吸道，你...”
“哥，你是天天举铁么，手劲怎么这么大？”未等他说完，他便一口将他的话头打断，被双生兄长以那种姿势抱在怀里，或多或少，他总是有些尴尬的，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伏在阳台的扶手上，沈巍直直立在他的身后。不发一言，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只有听到他咳出声时才会靠近些帮他顺气。鹿林的夏末，就连吹来的风也是带着些热气的。时隔多年，两人再次无言地待在了一起，时间溜得很慢，这种情况下，沈夜总觉得自己手里好像少了些什么。
“哥，帮我拿根烟。” 他背对着沈巍，自是看不到背后那人锅底一般的脸色。
“好，烟盒放在哪了？”
闻言，他几乎是咬着牙地吐出了这句话。言语是一贯的冷淡，他在心里冷笑了一声。不愧是他的好弟弟，这种时候竟然也能犯起烟瘾。
“鞋架上有一盒。”
他依言走过去找到了烟盒，打开盒子时，他发现盒内很满，空隙也很多，看得出来只少了寥寥几支。抽得不是很勤吗？心里这样想着，他仍是不动声色合上了烟盒。“已经空了，哪里还有吗？”
“空了？不应该啊...”
空了，今早才拆开，他也不过点了两支，满满当当的烟盒，又怎么可能是空的？明白了他的意思，他低下头不动声色地笑了。“你看看茶几下面的抽屉里还有没有。”
他依言走过去拉开了抽屉，看到躺在抽屉中间的那一条烟盒，他皱着眉拆开看了看情况。大概是新买的吧，这样想着，沈巍皱起的眉不觉松了好些，毕竟，那一整条烟也不过少了一盒。
抽烟，这副身体，他怎么敢？冷笑一声，他将手中的烟盒直直招呼进了旁边的垃圾桶，随即便将垃圾袋系好丢进了公共走廊的垃圾回收站。
听到动静，沈夜转头时便正好看到沈巍拎着垃圾袋出了门。
“哥，不给就不给，你扔掉它做什么？”
扔掉做什么？不扔掉，难道还要等着他将这些全部抽完吗？闻言，关上大门时，他顺带着朝着他的方向瞪了一眼“沈夜，我有没有对你说过哮喘病人忌烟忌酒？你是真不知道后果还是在装糊涂?”
“真凶”听到他这样说，他也只是耸耸肩，怕他啰嗦，便干脆背过身去不再看他。
“沈夜，你这病发作的很勤吗？”
其他的还好，被问及这个问题时，他不免有些心虚。“没有，这两个月也只不过发作了一次，应急喷剂上都落了灰了，没有你想象的那么严重...”
“没有那么严重？”
看到他这副满不在乎的样子，沈巍感觉他就快要抑制不住自己的火气“没有那么严重？若是我今天不在这里，你有没有想没想过要怎么办？若是你不能及时拿到药，你想过后果是什么么？”
后果？他这是在为自己忧心吗？闻言，他撑着扶手试着站起身来，只是身体仍是没有缓回常态，膝盖还没有绷直便又无力地跌回了摇椅。
“后果吗？”他轻松一笑，“我知道啊，几天--或者几个月后物业的人可能会发现我的尸体，远在龙城的你会收到我的死亡通知书连带着我的保险金和全部财产，这些钱大概够你儿子用到下辈子了。”平静地不像话，他这一席话好像是即兴讲演，却又好像是打了无数遍腹稿的口头遗嘱。
“沈夜，闭嘴！”不等他说完，男人便一字一顿地轻吼出声。垂在身体两侧的手因怒气紧紧攥成了拳，这副气急的样子，是沈夜从来没有见过的。
“我说的都是实话，哥，我活不长久这一点，你我都很清楚吧？”
“我说让你闭嘴！”
突然被吼，他有些讶异地对上沈巍的目光，记忆里一向温和的兄长，他从未见过他如此气急的模样。
“忌日过后，跟我回龙城。”
一向儒雅的兄长突然发起脾气，没有见过这般的场面，沈夜显然有些畏缩“那我的工作怎么办？”不敢直直吐出违逆的话，他只好小心出言试探。
“在哪里直播不都是一样？不能直播就直接辞职。”
以后我可以养你。
后半句到了嘴边便被沈巍硬生生咽了回去，君子端方，这种略显暧昧的话他是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的。
“让我考虑考虑吧。”明白沈巍是真的起了火，他有些无奈地笑了笑。这副样子，好像是突然便明白了什么叫做惹火上身。
“我没打算征求你的意见。”
看到那人再次偏过头低低地咳了几声，他有些不放心地走上前轻轻拍打着他的后背帮他顺气，说起来，上一次与他如此近距离地接触是什么时候，他已经完全记不得了。
“还难受吗？”他的语气还是这般温和，这样的语调，仿佛之前的小插曲不曾发生过。
“还好”
沈夜轻轻咳了几声，过了一阵，感觉肺部的气流在逐渐平缓。
“哥，你我都不年轻了，你有你的生活，等你以后成了家，你觉得，我会忍心打扰你的生活吗？”声音越来越轻，他两眼无神地望着对面的居民楼“我这副样子，难道要麻烦你照顾我一辈子吗？”
闻言，他不觉一愣，说实话，他从未想过玩世不恭的幼弟会替他考虑到这一步，想起那人平日的满不正经，说没有感触，那是假的。
“沈夜，你不用考虑这些，我是你哥哥，自然不会丢下你不管。”
若不是当初无力将他照顾周全，四年前，他便不会忍心同他分开。走到那人身后，他爱怜地抚上男人略显零乱的银发，脑中突然便被一个疯狂的想法完全占据。
眼前的男人是他在这世上的唯一血亲，也是他唯一爱着的人，乱伦，背德。他想抱着他，不去考虑旁人的眼光，就这么一直抱着他，直到两人都断气、死去，直到两人的尸体腐烂、发臭、真正地骨血相连，最后，化灰化尘，任谁都无法将他们彻底分开。
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一时间，他竟不敢相信这疯狂的想法是在他的大脑中产生的。只是愣了愣神的空，他便听到身前的人闷闷地开了口。
“哥，我们是不是变得疏远了？”沈夜闷着声，声音中甚至夹杂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哭腔。之前还好，他还可以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只是，现如今，被他这样一摸，心中便生出了些莫名的委屈。
“为什么这么想？”沈巍轻柔地帮他顺着长长的银发，在那人看不到的地方，眼底盛满了对他的爱怜。
“我们见了那么长时间，你却一直在叫我的全名，你从前分明是叫我‘小夜的。”他的声音透着一丝委屈、与小时的他如出一辙，那副样子，惹得沈巍轻轻笑了，即便早已成年，在他这里，他到底还只是个孩子。
看着太阳逐渐西沉，沈夜突然想起，这个时间，正常人大概都是会自己准备晚餐的，家中没有食材，今天，也只能委屈沈巍陪他吃外卖了。
“这附近有超市吗？”
双生子果然是有心灵感应的吗？听到沈巍的问话，他轻笑着在心底默默吐槽。
“我带你去吧。”他站起身，感觉到体力恢复了好些。“不要说你一个人也能找到，若是你走丢了，你让我去哪里找你？”
一路上，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得搭着话，他们从来不搞“兄弟情深”这一套，手足之情，向来是渗透在日常的言行中。四年后再次独处，两人之间的气氛竟不可避免地有些尴尬。路灯将两人的身影拉得很长，月色朦胧，沈夜拖着病体神色有些恍惚，就像是有的人睡蒙了分不清梦境与现实一样，一时间，他认为自己也不过是出现了幻觉，下午发生的事不过是黄粱一梦，自己仍是孤身一人，哥哥远在龙城，家中只有他留下的一片狼藉，自己则独自过着不着调的生活直到最后...最后他死去。
“哥？”心头盈起了些恐惧，他偏过头去、小声试探。
“怎么了，是累了吗？”
沈巍笑着看着他，一瞬间，沈夜便感觉自己空了很久的那颗心脏正被某种温暖的东西填得充盈地快要溢出不少，眼角没来头地一酸，他几乎要掉下泪来，口中却故作轻松“在超市里耗了这么长时间，可能要赶不上直播了。”
虽然，他也是没有想过要赶回去直播的。
回到家中，沈巍拿了些食材进了厨房，他则是负责将需要冷藏的食材尽数放入冰箱。而当他拉开冰箱门、看到昨夜塞入冰箱的酒瓶尽数消失了的时候，他不着痕迹地低低笑出了声。心中有些愉悦，口中吐出的却是颇有些质问语气的话。
“哥，我的酒呢？”
以后恐怕要被管得死死的了，不知怎的，他心中竟生出了些小小的幸福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