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用你的眼光看我。
当你病了
沈夜发现自己的身体很不对劲。窒息感扑面而来，他踉跄一步扶上了床头柜，拉开抽屉时有些急促，抽屉里的物什互相撞击发出了有些大的声响。
“爸爸？”
看到小小的孩子站在门外，他尽力挤出了一个微笑。
“怎么了？”他靠坐在床上，示意着他可以过来。
“爸爸？”他看着沈夜咳嗽着喘Ⅰ着Ⅰ粗Ⅰ气，心里有些惊惶。
“嗯？”他明白，自己可能是吓到他了。“落宸怎么了？”他安抚性地摸了摸小男孩的头。
那是他和沈巍的第二个孩子，前几天刚过了八岁的生日。八岁，正是可爱的时候。这个孩子长得和他们很像，从他身上，他总能寻到些小沈巍的影子。他与沈巍一样，意外得从小就很可靠，而且从小就有些怕羞。还好，没有遗传到他的任何病症，他是一个很健康的孩子。他很喜欢沈落宸，就算两年前添了一个暮安，他偏爱的仍是这个长子。他乖巧得很，乖巧到在怀着他的那段时间，他也没有让自己太过痛苦。
“爸爸...爸爸很不舒服吗？”
他的眼泪已经在眼圈中打转了。真是的，他轻笑一声，和沈巍小时候一样，一旦自己出了点什么事，他的身上就再也找不到半分平日可靠的影子。
“爸爸还好，嗯？”他示意男孩坐到床上，“吓到落宸了吗？”
沈落宸摇摇头，眼里的泪花一点没少。“但爸爸的嘴唇有些发白了，爸爸...爸爸是犯了哮喘病吗，父亲...父亲说...”
“嗯，没事。”他有些心疼地擦去男孩落下的泪珠。“爸爸没事，乖。父亲在学校上课，不要打扰父亲，知道了吗？”
“不”沈落宸摇了摇头，“不行，父亲说如果爸爸出了事就一定要告诉他，不然...不然...”他的声音有些哽咽，泪珠不停地掉下来，看得沈夜越来越心疼。“不然...不然爸爸就会变成上次那个样子...”
沈夜心中闪过一丝不悦，沈巍竟是这样骗沈落宸给他通风报信的吗？
沈夜明白，那一次他旧疾复发，病情来得很凶猛，就像十年前那次一般，他直接倒在了家里，也如十年前一般住进了重症监护室。
这一次，他在第二天就醒过一回。隔着玻璃墙，他看到沈落宸被沈巍抱在怀里，孩子正躲在他的胸前哭得厉害。沈夜当时就明白，是自己的状态吓到他了，看到自己的爸爸身上连满了各种仪器、脸色苍白得吓人，这个当时还不满八岁的孩子不知有多恐惧。他心疼得厉害，但却发不出一丝声音。他看着沈巍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少见的轻声安慰。
沈巍对沈落宸太过严厉，看到他终于肯耐下心来抚慰他，他轻轻笑了。察觉到沈夜的目光，他也向他那里望去，看到沈夜轻轻摇了摇头，他明白，沈夜这是不想让孩子看到他这副样子。他点了点头，将孩子托付给了听到消息赶过来的烛九，自己仍立在玻璃墙外，陪着他，直到他再次入睡。
“父亲是骗你的，你看，爸爸不是好好的吗？”
他将男孩抱进怀里轻声安慰，心里将沈巍埋怨了不知多少遍。
“乖，父亲晚上就回来了，爸爸不会出事的，落宸放心。”
察觉到怀中的人哭得没有那么厉害了，他轻松一笑，只是胸里仍闷得厉害。
“落宸，帮爸爸去看看暮安，好不好”
他支走了沈落宸，俯下身从抽屉里找出了呼吸机。他戴上面罩、将供氧等级提高到他需要的。沈夜靠在床头，这种时候，他确实很希望沈巍可以陪在他身边，只是他应该在忙，这种级别的发病，他可以自己熬过去。
“爸爸...”
听到他小声唤着自己，他睁开眼，结果看到沈落宸一脸惊恐地看着自己，他明白，在住院的时候，他也用过医用呼吸机，沈落宸应该是对这种仪器产生了心理阴影。犹豫了一下，他伸出手想将呼吸面罩摘下来。却没想到沈落宸伸出手轻轻按住了他。
“爸爸...摘下来...会死...”
看着男孩哭得愈加厉害，他在心里“啧”了一声，沈巍到底故意给这个孩子灌输了多少错误的知识。
“父亲骗你的。”
他摘下面罩，心里抱怨着活该沈落宸不粘他，面上却依旧带着笑。
“爸爸很好，但爸爸该吃药了，落宸可以帮爸爸倒一杯水来吗？”
他不愿麻烦这个孩子，只是刚发过病，他真的还没有站起来的能力。
“凉水就好。”
他怕烫着他，特意嘱托了他倒来凉水就好。只是沈落宸仍端了温水过来。看着他含着泪帮自己找出药物，沈夜心中的爱怜简直快要到达极致。
用过药后，男孩学着沈巍的样子抱上了他。他尽力环住沈夜的身体，学着父亲的样子安慰他、帮他顺气。沈夜爱怜地抱住他，他这个样子，与童年的沈巍一般无二。他记得，当初他想要一个男孩，就是因为梦中的小沈巍太过可爱。
临近中午，他看着沈落宸笑着将沈暮安抱在怀里，将熬得极烂的米粥一小口一小口地喂给他，心中想起的也是过去的景象。和沈巍一样，他也很疼爱自己的弟弟。
刚开始，他们还担心过，他会不会像别的小孩子一样抗拒新来的幼子，只是自从沈夜有了沈暮安以来，他也是学着沈巍的样子对他百般照顾，那时他们就明白，对于这个孩子，沈落宸也是期待的。他会主动感受这个孩子的胎动，甚至比沈巍更加热切。等看到沈夜在病房里痛到将掌心掐得血Ⅰ肉Ⅰ模Ⅰ糊、再呻Ⅰ/吟不出声时，他会愧疚得帮他擦掉额间不断渗出的冷汗，因为他明白，自己也是这样让他实实在在痛过这样一回才降生到世间的。所以争宠这件事是完全不存在的，他会像沈巍一样，成为一个难得的好哥哥。
他看着沈落宸将沈暮安哄睡着、将他抱回了房间，心里考虑着两个人中午该吃些什么。冰箱里有沈巍留下的饭菜，但他不敢让他自己去操作这些电器，八岁还太小，没到应该分担家务的年龄。正考虑着要不要订外卖，他就听到沈巍回来了。他往常一样中规中矩地将钥匙收回公文包。听到房内一片寂静，他明白，沈暮安应该已经睡了。
“小夜？”
他轻声唤了一句，听到沈夜也压低了声音、回了一句
“卧室”。
他走进去，当看到沈夜虚Ⅰ弱地靠在床头喘着咳Ⅰ喘、呼吸机和药物都被放在了一边时，他心中的无名火起。不顾他的反对，他帮他重新戴上了呼吸机，然后走到隔壁房间、将沈落宸揪到了客厅。
“父亲不是和你说过吗？爸爸不舒服的话要立刻告诉父亲，爸爸这个样子，万一出事了该怎么办？”
他有些生气，脸上的表情也严肃得吓人。
“抱歉，父亲，我错了...”
被沈巍吓到，他抽抽噎噎得哭了出来，心中也是一片委屈。自从有意识开始，他就一直很惧怕这个父亲，与爸爸不同，父亲对他的要求很严格，他总是一副很严肃的样子，等到长大了他才明白，父亲给他的爱并不比爸爸少，只是他从未在言语上表露出来，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此时，他还是在沈巍的威压下不断抽泣。
“哥。”他听到沈夜有些生气地喊了一句，“带着他进来。”
沈夜将不断抽泣的孩子抱在怀里，一边轻声安慰一边瞪着沈巍。“是我不让他说的，怎么，哥，你也要把我凶一顿吗？”
意识到沈夜生气了，沈巍抿着唇将所有的火气尽数压下，他看着沈夜将沈落宸哄回了房间，然后他继续瞪着他。
“也该让你尝尝，生下他们有多不容易，不是你生下的你就不知道疼。别碰我。”他拍开沈巍的手，“你骗落宸骗得很开心么？
”小夜，哥哥也不是故意要这么做的”他帮他顺了顺有些凌乱的长发“哥哥也是想将他教成一个好哥哥。”
“你少来，爸当年是这么教你的么？”
“父亲当年就是这么教我的”他走到窗边、将窗子开大了些，“所以我说过，他们一直都偏爱你。”
听到沈夜冷哼一声。他笑着抱上了他“还生气吗？”
“生气。以后对落宸好一点。”